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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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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

她以為停在界面就能等到對方彈出的新消息,但是默等了十來分鐘,什麽都沒有。

一顆小石子被拋入深井裏,很久很久後聽到輕微的回響。

她沒有追問,罷了。

游星睡不著,想找人喝酒,卻又不想和酒搭子廝混烏煙瘴氣的夜店。看著夏知桐的電話,終究沒打出去。沒有去處,她伸手攔了輛車回家。

刷朋友圈時,十分鐘前立琪發了條動態。游星有了去處,讓司機掉頭,去了立琪家。

立琪對不請自來的人沒太大反應,以前她也經常半夜殺來家裏。她跟在身後進屋,“剪頭發了?”

立琪:“嗯,角色要求。”她穿著碎花背心和短褲,游星著厚羽絨,宛如兩個季節,她進屋就立馬將外套脫了。

立琪沒問她為何而來,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看劇本。

屋裏空調開得高,她又將衛衣脫去,像霜打的茄子,重重倒向沙發,哀怨哼唧起來。立琪頭也沒回,“大半夜別亂哼唧,隔音不好。”

游星不理會,“你都不關心關心我怎麽了?”

她要是憋得住能自我消化,就不會冷不丁站在立琪門前。

不用問,她會說的。

“你怎麽了?”立琪的語氣毫無波瀾。

“你太敷衍了,大半年不聯系,見面了是這個態度,不歡迎那我走了。”她就是嘴上說,連假動作都沒有。

立琪一側的齊耳發垂落,她合上劇本,“誰惹大小姐生氣?”她的聲音很低,半夜徒增幾分暗啞。

她咬牙切齒,“侯亮,缺德鬼!”

游星輕車熟路去找酒,“你不在的這半年,發生了好些事,等我喝兩口了跟你說。”

她將這半年的事細細與立琪說,就連她的心路歷程也一一傾訴。夜很長,她可以慢慢說。她都不知道,就半年能發生這麽多。

立琪很淡定,“有照片嗎。”

游星翻出上次李宥雨偷拍他們的那張,立琪在娛樂圈,好皮囊如雲的地方,可見眼光之高。“側臉還行,正面呢?”

游星又去相冊裏翻,立琪看了後將手機遞給她:“還行。”

立琪點了根細煙夾著,“所以你要和他在一起?”

身邊好友都極力撮合他們,只有立琪的態度琢磨不定,“嗯?”

立琪的臉陷入煙霧繚繞,她的手指纖長,猩紅的火光在指間閃爍。“別沈淪在自我編織的陷阱裏,最後痛苦的是自己。”

游星怔楞,羽睫撲閃,好久才反應過來回話:“什、什麽意思。”

她怎會不明白呢,只是無措間,似乎只有問句成了她的無力防禦。

立琪知道黃雲錫,也正是知道這事,才讓兩人交心。

大一時,立琪是戲劇學院的學生也在酒吧兼職唱歌,游星放假歸國在清吧聽她唱歌,熟絡後就一起喝酒。當時她因此事夜夜失眠,瞞著游厲看心理醫生。立琪給她介紹心理醫生,並陪同她一起。某次游星見完醫生後情緒未出來,大哭著跟她傾訴。

因此,兩人交心,關系越來越好。

“明知結果令人痛苦,非要深陷沈淪,欺騙自己結果不重要,重要的是過程,這是不是你的借口?可相愛有多深,分手後就加倍痛苦。而這種痛苦分明可以在未開始前就制止,及時止損才是明智的。游星,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承受痛苦的能力?”

游星蒼白無力的解釋,“可人生不就來體驗的嗎,即便結果很爛,重要的是當下。”

立琪問:“那如果他知道了黃雲錫的死跟你有關,你覺得他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嗎?”

她辯解:“他的死跟我沒關系,是他本身就有嚴重抑郁。”

立琪:“即便他能視若無睹,那你呢,你做不到。你討厭黃雲錫,他的媽媽是讓你百般惡心的人。就算這份討厭被愧疚自責淹沒,但他早已成了你的夢魘。他是黃雲錫的好友,這個標簽會像烙印刻在你的心頭。以後你也會覺得膈應,無法直視。”

立琪演了大大小小的角色,劇本人也是生活人,對於人性的拿捏很準,更何況是她了解的人。

游星像是被她拽著直面鏡中的冷現實酷,她的話冰冷而殘忍,游星還在掙紮:“我並沒有覺得他是黃雲錫的朋友而膈應。”

“愛情最慣用的手法——蒙騙內心。若是其他人,我就不會說這些了。如果你執意自欺欺人,我也無法。”

“也許以後夢魘會淡去呢?”

“這樣,明天你去見一見那個女人,如果能坦然和她坐下喝咖啡,也許就有淡去的可能。”立琪不知道黃雲錫的媽叫什麽,直面內心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脫敏。

“不去。”單是聽到她,游星就滿臉嫌惡,比吃了蒼蠅還惡心。

立琪攤手:“這不就得了。”

游星一口悶完杯中酒,像寒冬十二月住進四處漏風的茅屋,寒風從四面八方席卷,她卻找不到躲避的角落。

“那我該怎麽辦?”她已經縱容自己走到這一步,該如何是好?

“快刀斬亂麻,直接告訴他事實,坦然聊這事,如果彼此覺得能攜手共同解決,那再好不過。”立琪一手叼煙,一手拿起高腳杯。

她沒有勇氣告訴他,可她很清楚,欺騙會加強傷害力,他是無辜的。

——

游星蓬頭垢面從立琪家出來,從她的櫃子裏順了口罩和帽子離開。她一夜未眠,漫無目的走在街上,滿腦子是立琪的話。只有立琪知道自己由始至終的糾結和拉鋸是為何,知道真相的旁觀者是清醒的,她是深陷迷霧的戲中人,她知道,觀局人的話和通關指南無差。

早八的人匆匆忙忙從她身旁擦過,她很混沌,直到下了出租車站在一片棚戶區。

四周垃圾遍地,雜味彌漫,房屋雜亂破爛,搖搖欲墜,是霓虹霞光的川平唯一的黑灰色。這裏是川平的城中村,許多經濟窘迫的年輕人或貧困戶會住這裏。

游星雙手抄口袋依靠電線桿旁,目光冷然看著街對面的早餐店,招牌是紅底黃字——小霞豆漿油條。

老板娘穿著樸素,帶著藍色袖套忙碌往油鍋下油條。目測四十來歲,皮膚偏白,即便松弛下垂,但能看出來底子不錯。

單是那麽幾眼,她毅然決然轉身,頭也不回的離去。恍惚坐了半個小時的出租車,就這兩眼,她便承受不住。

游星恨她,卻清楚她的住址,現狀。

媽媽縱身一躍的那一刻,將完整的她分割成一千個碎片,有一個碎片被媽媽帶走,不知蹤跡。

轉身走去的每一步,過往回憶一幕又一幕清晰地出現在她的眼前。

女人叫黃錦霞,做實習生時和游國勇搞在一起。她的兒子黃雲錫,比游星大一歲,也就是在媽媽小產那年,游國勇在外廝混亂搞。

即便現在,她想到這事,就止不住的恨游國勇。一年後有了她,游國勇短暫的和黃錦霞斷了聯系,回歸家庭。

十年後,黃錦霞的男人死了,便帶著黃雲錫回來尋生父,游國勇在外面偷偷養著這對母子,終究紙包不住火。

那一年,黃雲錫十歲,她九歲,都是看得懂人事的年紀。多嘴的人多,游星聽得也多。那個時候的她就知道壞女人叫黃錦霞,媽媽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就是因為這個壞女人。

這事鬧了一年,以她的媽媽縱身一躍收場。

她知道,黃雲錫親眼目睹畫面,也是他抑郁的開始。游國勇並未收斂,甚至欲續弦給她名分。

游厲休學回國,當時的公司每況愈下,家中也是爛攤子事一堆。游國勇被債主逼得躲起來,游厲沒辦法,硬著頭皮解決。但他先去和游國勇談判,拿走了他手裏三分之二的股份,並逼他簽下合約,永不能讓這對母子進游家。

游國勇是法人,若不妥協,所有債得自己背。衡量之下,他將風險甩給了親生兒子。但他萬萬沒想到,游厲竟然硬生生扭轉了振亞舉步維艱的局面,而這時,他已然被架空,沒了實權。

電話震動響了好一陣,她的意識回攏,“餵。”

李宥雨打來的,為了提醒她別忘了晚上七點的約,地址我發你微信了,電話掛斷前特意強調要記得精心打扮。

游星所有的幻想和美好碎了一地,赤腳踩著玻璃渣的痛,再是通宵沒睡,她整個人由內透外的虛。回家後倒頭就睡,整整到六點,她是被李宥雨的電話轟炸吵醒,她有氣無力道:“能不去嗎?”

李宥雨義正言辭拒絕,“不行,你是主角,不能缺席。”

“周硯均在嗎?”

李宥雨頓了頓,說了實話,“在。”

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結合之前的苗頭,游星大致猜到了。但她的心很沈,沒有喜悅或期待,而她和周硯均又吵架了,李宥雨不知道嗎?

周硯均在想什麽,她不知道。

她欲問的話收了回去,她和周硯均的這份感情,不能總以逃避的方式面對,總該要解決。沈睡的這一天,她又夢到了好多過去的事,夢到了黃雲錫去世前,她去找他說的那些話。

游星強打精神,認真挑選衣裳,精心打扮。無論今天是什麽結局,她都希望是體面的,好看的。

李宥雨在她下車的地方早早等候,一見她就誇她好看,跟她介紹這家餐廳。正是飯點,餐廳卻十分清冷。

餐廳前有個庭院,中間一條鵝卵石鋪的小路將其一分為二,兩側籬笆上紅粉氣球輕輕搖晃。

李宥雨激動得很,不停催促她進去。游星問:“周硯均呢?”

李宥雨以為她是迫不及待見到心上人,“在餐廳後面的草坪上等你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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